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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和一位外地公诉人探讨一个案件，这个案件起诉时定罪证据是充分的，但在庭审中出现了证明正当防卫的铁证，法院拟判决无罪，这位公诉人认为检方应当撤回起诉，这是高检院刑诉规则规定的，而我认为应当由法院判决无罪。 # 这个讨论再次引发了我对撤回起诉的疑问。 疑问一：撤回起诉于法无据。刑事诉讼法是没有规定撤回起诉的，新刑诉法修订之前就存在撤回起诉的做法，但新刑诉法修订时仍然没有将其入法，表明立法机关是不赞成的。那么检方撤回起诉的法律依据在哪呢？ # 疑问二：撤回起诉违背了现代刑事诉讼理念。现代刑事诉讼的一个基本理念是诉讼程序不能倒流，即刑事诉讼程序只能往前走，尽量不要往回走，以减少诉累和保障人权。基于此，新刑诉法规定发回重审限于一次。当然，从目前我国刑诉法规定看，程序倒流仍然不少，如两次退回补充侦查、法院延期审理后检方补充侦查、一次发回重审等，这体现了我国刑事诉讼的价值取向仍然注重追求实体真实，为了追求事实真相可以适当牺牲诉讼效率和人权保障，但是，这种程序倒流呈限缩的趋势，效率与公正将渐趋平衡。而撤回起诉是很大的程序倒流，明显是违背现代刑诉理念的，相信这也是立法机关的主要考虑。 # 疑问三：撤回起诉体现了对无罪判决的非理性认知。在现代刑事诉讼理念中，无罪判决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因为等边三角形的诉讼构造中，控辩双方通过控辩对抗，使法庭兼听则明，那么控辩必然各有输赢，无罪判决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如果每次都是控方胜诉，检察官成为“躺着都能胜诉的职业”，那等边三角形的诉讼构造就丧失了实质意义。而撤回起诉正是为了人为消灭无罪判决，使本应自然产生的无罪判决夭折。这意味着检方视无罪判决如洪水猛兽，从而人为地破坏这种诉讼规律，这到底是何苦呢。 # 疑问四：撤回起诉有损检察权威和尊严。实践中，对于检法两院可能存在争议的案件，检方唯恐法院判不了，常常向法官打听，法院一旦说判不了，甚至是法官个人意见判不了，检方就赶紧撤回起诉。这是典型的以法院为中心甚至以法官为中心。既然检方依法起诉了，起诉时法律和事实依据是充分的，为什么要撤回呢？撤回起诉意味着检方的自我否定，公诉人的尊严何在。如果是起诉之后证据发生变化，出现了证明无罪的新证据，那就坦然地接受无罪判决好了，何必要撤回呢？无罪证据是起诉之后才出现的，检方何必如此主动认错，自我归责呢？如果是因法律、司法解释发生变化导致法院可能判无罪的，撤回起诉就更是毫无道理，也更毫无必要了。 # 疑问五：撤回起诉与以审判为中心改革相冲突。以审判为中心改革要求证据裁判在法庭，事实查明在法庭，判决形成在法庭，所以，法庭开庭审理的案件，原则上不应当准许检方撤回起诉。对此，今年最高法颁布的《推进以审判为中心实施意见》中规定，庭前会议中法院建议检方撤回起诉，检方不同意的，开庭之后一般不再准许。法院的意见很明确，撤回起诉，不是检方你想撤就能撤的，案件到了审判阶段，自然应当由审判机关作主。特别是开了庭的案件，公众自然期待法院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如果检方撤回起诉，审判虎头蛇尾，法院的司法公信力也会受损。所以，法院对检方撤回起诉的不准许，正体现了以审判为中心的改革精神。 # 疑问六：高检院刑诉规则规定撤回起诉是否妥当。撤回起诉是一项重大的刑事诉讼制度。众所周知，民事诉讼中原告可以处置自己的权利，决定撤回起诉，但公诉案件是检方代表国家指控犯罪，这种公诉权是检方的一种义务，不是哪个检察院能随意处置的。民事案件原告撤回起诉体现了意思自治，但公诉案件检方撤回起诉就显得有失严肃了。而且，撤回起诉还会带来程序倒流之弊，故而刑事诉讼法一直未将其入法。对这样一项重大的刑事诉讼制度，在立法没有明确规定下，高检院的刑诉规则能否作出规定，是存在疑问的。 # 回到前面说的那个案件，除了撤回起诉存在的种种疑问，既然案件已经开了庭，庭审中出现了正当防卫的铁证，这种庭审正是一堂生动的法治教育课，很有社会警示意义，仅从这一点上，检方也不应当为了考评的一点点分而撤回起诉，而应当由法院公开作出无罪判决，鼓励公民依法积极行使正当防卫权，让正当防卫和见义勇为大行其道，蔚然成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