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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 习惯的力量 人们一旦选择了某个制度，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制度不断自我强化，革除的成本越推越高，让你轻易走不出去 文/宋振峰 习惯就像惯性一样，本身有一股很大的力量。 比如女人裹足始于南唐，这一摧残人性的畸形传统到清朝末年已经延续了900年。由于满族妇女从不缠足，清初康熙三年，朝廷下诏，禁止天下妇女裹足，谁知老百姓顽强抵制，逼得清朝于四年后不得不停禁，一禁一废，“惯性”打了胜仗。太平天国也曾明令不再缠足，然而民众更是无动于衷。一直到清末，在变革维新浪潮的冲击下，朝廷多次下诏，强力推行，“放天足”之风才渐次吹到全国各地。 然而，守旧势力依然强大。据“禁止缠足，亦难”一文所载（见《龙门阵》，1983年第2期），以四川为例，“川中放足之风，数年以来虽经各处志士先后提倡，无如积习太深，难以骤剔，而不肯释放者，总居其多数也。”为了强制放足，四川许多地方采取各种办法，如对不放足者“罪及父兄”，限制缠足者出入公共场合，挨户清查，发现仍有50岁以下缠足者予以重罚，并且逐月累加。如成都当局就规定不放足者每人罚“洋钱二十元”。有的县三番五次发布放足命令。 即使这样，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我老家赣西地区，乡间还能见到一些小脚老太。可见清朝灭亡后，仍有不少女性缠足。当习惯成为传统，融进文化里以后，哪怕它有害无益，哪怕大家对此心知肚明，惯性的力量和传统的压力会让这一习惯或风气不断自我强化，以致越陷越深，不经过痛苦的过程或社会的大变革是很难革除的。这就是新经济学中的“路径依赖”，人们一旦选择了某个制度，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制度不断自我强化，革除的成本越推越高，让你轻易走不出去。当初汉人曾激烈反抗清朝剃发留辫，但一旦被迫接受后，直到清朝灭亡后几十年，无论都市乡村，拖着长辫的遗老却大有人在，怪人辜鸿铭不就一直拖着么？ 如果你正抽着烟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这段话，你就有点“乌鸦笑锅黑”的意思。后世的人们面对着这样的照片或者视频：嘴里衔着一根烟卷，用力把滚滚浓烟吸进肺里，把肺熏黑，再将浓烟长长喷出，估计会像我们今天看缠足一样惊诧莫名。这种名叫“抽烟”的习惯自从16世纪中叶进入中国，至今已经持续400多年，比缠足更有害的是，它已经戕害了无数生命，却比缠足更难革除。几十年来，各种宣传、措施甚至法规一齐打压，烟民队伍却依然庞大。如果在世界范围内统计，烟草的毒害远远超过任何单一毒品。由于积重难返，禁烟的社会成本越来越高，除需要文明进步的不断“围剿”，还牵扯到烟农生计、烟草企业和管理部门的生计、税收、财政、消费市场等等，颇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难。 我们往往要走出传统很久，回头望去，才醒悟以前是多么顽固守旧，抱残守缺。正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们现在使用的公历日历，十二个月长短不一，很混乱，近两千年来对经济、社会和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大不便。早就有人提出合理方案，如12个月每月30天，剩下5天（闰年6天）作为年节。笔者此刻正在打字的QWERTY键盘，其不合理的键盘字母排列当初就是为了减慢打字速度而有意设计的，因为当时打字速度太快会使打字机上的字键绞在一起。进入计算机时代，使用这种键盘的人数呈几何级数增长，影响着几十亿人的打字效率。早就有过取代这种键盘的多次尝试，但是，改很难，不但要耗费巨大的社会经济成本，而且全世界所有使用键盘的人都不习惯。比方说，除非你能把所有键盘差不多同时替换，否则不同排列方式的键盘同时使用，会让从事录入工作的人无所适从。当创新碰上习惯，有时候还真是走不通，只能给习惯让路。日历和键盘是两个相当典型也相当贴近生活的例子。 有了这些了解，再来看看我们目前的教育制度，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延续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的衍生物，在这种制度下，知识成为敲门砖而不完全是解决问题的利器，学习成为“填鸭”的过程而不完全是培养独立思考和分析能力的过程，一些青少年在接受这种育人方式的同时，也接受着与它共生的不利于创新的文化。几十年来，许多有识之士一再对此予以抨击，呼吁改革，但诟病归诟病，它太强势了，“群众基础”太深，已经扎根于我们的整个社会中，以致我们一边抨击，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被它裹挟着走远。 但不管怎样，还得呼吁，为了人的全面发展，为了未来我们民族和社会充满活力和生机，我们的教育制度必须改革。走出传统，打破桎梏，我们的创新才会有希望。□宋振峰：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研究员，《大众软件》杂志社社长、总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