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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好！ 现在讲《七赎珊瑚》，直截了当地说吧，咱们前天晚上就预告过了，是钱惟演的故事。 钱惟演呢，《归田录》最开始讲大和尚赞宁的时候，咱们说过，吴国皇帝钱俶（chu音触）不是跟赵匡胤关系不错么，赵匡胤死了以后，钱俶就带领吴国投降了宋朝，宋朝没去灭他，是他自己投降，可见钱家与宋朝的关系渊源非常深。到这儿，吴王钱俶的儿子钱惟演，北宋初年的大臣，文武全才，藏书家，是杨亿为首的西昆体骨干诗人。977年生，1034年死，活了五十八岁。最大的官做到工部尚书，拜枢密使，管军事的宰相，最后以正宰相级别出任崇信军节度使，死后封英国公，谥号思，所以欧阳修在本文称之为钱思公。宋代著名的诗人、文人欧阳修、梅尧臣，也是北宋初年的名臣，都是钱惟演用金钱甩出去，培养出来的。 这个吴王钱家在浙江那一带，为什么宋朝不去灭他呢？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钱家善于外交，左右逢源，而且内部治理得非常好，铁板一块；第二个原因就是最后一个吴王钱俶跟赵匡胤两个人都没当皇帝的时候，在江湖上的关系就非常不错。所以我们的《百家姓》开头四大姓就是“赵钱孙李”，赵姓是第一姓，江山是赵家的么，那钱家就是第二。“孙”和“李”也有说法。李呢，当然是南唐李煜了，因为不管是北边梁、唐、晋、汉、周的后唐，还是南边的唐，他们都打着唐朝还继续的旗号。这个“孙”到底怎么回事，能排到第三呢？原来《百家姓》大约成文于吴国向宋朝投降的前后，作者是吴国小民，而吴王的皇后姓孙，这样，姓孙的就排到了第三。 这一篇欧阳修是这么记载的，钱惟演生长在富贵人家，当然富贵了，人家原来是皇室成员，吴王钱俶虽然投降了，但是宋朝给钱家的待遇仍然非常高，享受相当于亲王的待遇，俸禄、地位都非常高。但是他的性格爱节约，什么都爱简单，他家里边所有的开销制度非常严谨，他的子弟不到了规定的时间，连一个钱儿都拿不到。就是说每月的开销必须要到规定的时间才能拿到钱，否则一个子儿都不给，没有。钱惟演有一个珊瑚做的毛笔架，是他最珍爱的一个宝贝，常常摆在几案上把玩。但是孩子们有的这一个月一个月的钱不够花，一些捣蛋鬼想花钱的时候，就偷他的珊瑚笔架，藏起来。这时候钱惟演啊怅然若失，没抓没挠的，哪儿哪儿都不得劲，于是就在大厅里边贴上告示：“谁能找到我的珊瑚笔架，就给他十贯钱”。 原文是“以钱十千赎之”。 十千钱指的是十贯钱，咱们前边说过，北宋初年一个铜钱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一块五。一贯钱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一千五百块钱。十贯钱当然是一万五了。作为平常老百姓来说，这一顿饭比较奢侈的也就是一二百个铜钱，普通的一顿饭就是几个钱，花几十个钱了不得了，跟我们现在的物价水平差不多。很多人对一贯钱到底能够抵多少解释不一，我是根据一些钱币专家考证过的，北宋初年一贯钱最低能抵一千五百块，有可能抵两千五百块。所以钱惟演用十贯钱赎珊瑚笔架，作为子弟们的零花钱很不少了。过了一两天，那些子弟们假装找到了珊瑚笔架，就献出来，老爷子就毫不犹豫的赏赐他们十贯钱。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缺钱花了，又想搞钱呢，又把珊瑚笔架偷走了，又得到了十贯钱的赏赐。这样搞法一年能有五七次，但是钱惟演始终不醒悟这个事儿。 这个事儿是我在西都的时候，西都指的洛阳，钱惟演这时候在洛阳镇守，主宰着洛阳政局，我这个时候在洛阳当官呢，在钱公的幕府亲眼见到这个事儿，每每与同僚感叹：“哎呀，钱公真是纯德啊！太憨厚了，太实诚了，纯良的品德。”这一篇就这个意思。 欧阳修和他的同僚感叹，这些同僚都是谁呢？开篇我们就说了，钱惟演养了很多文士，只要有文采的去洛阳上班儿，那他喜欢得不得了啊。对这些有文采的人开支极其庞大，他们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旅游，全部由他开支。欧阳修这时候与梅尧臣同时都在钱惟演的门下。梅尧臣是写田园诗、写现实生活、写老百姓非常出名的诗人，北宋顶级的诗人，欧阳修就不用说了。钱惟演不但养了欧阳修、梅尧臣，还有尹洙、谢绛等等好多去洛阳上班的著名文人，这些人所有的用度、玩乐都是钱惟演开支，这是历史上都知道的事儿。但是，欧阳修在这儿记载，他对自己家的管理，法度、规矩非常严。 严是严啊，子弟们老用他的憨厚、实诚骗他的钱，珊瑚笔架一年能丢五七次。所以我给这一篇起了个题目《七赎珊瑚》，就这个意思。欧阳修就赞叹，他太实诚了，没有想到大家是偷的。 在我看来，实际上钱惟演毕竟是吴国皇帝的孩子，到了宋朝成为大臣，常年镇守洛阳。欧阳修的赞叹对是对，我感觉钱惟演七赎珊瑚并不是特别实诚，不醒悟，而是故意的。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子弟肯定受不了自己定下的制度的约束，肯定是每个月按时取钱是不行的，每个月肯定是不够用的，必定要想其他肮脏的办法。但是他们只要觉得这样还是有损脸面的，实在逼迫无奈才偷一次来求赏钱。那么钱惟演呢，头一次两次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六七次，他绝对知道怎么回事，装作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 这也是兵法上所谓的“围三阙一”的办法。我们把什么什么样的制度都订得严丝合缝的，不留一条缝隙，一旦有人受不了，他没有逃跑的线路，你布的这个局就容易崩溃。所以，治家也像用兵一样，你围起来三个方面，那肯定有一个方向要留出来一个缺口儿，让他有适当的自由。而他获得这个自由感到卑鄙，就即便逃跑也觉得是很丢人的事儿，那就不会犯大的事儿。这样，既达到了严格治家的目的，又让子弟们确确实实不够的用度得到了补偿，毕竟是王孙之家么，对不对？这是我对钱惟演七赎珊瑚的一个体会，不是欧阳修说的这样简单。 就这么个意思，谢谢大家！ （整理11.3东坡汉学司所讲） |
